第379章 萬達有約
三年前導演陸川號稱用九千萬資金拍攝中國版史詩電影《王的盛宴》，結果上映首周票房四千萬，褲衩賠飛邊子，投資人哭都哭不出聲音。
三年後的今天，財經商業界用這部電影名字，總結萬達集團近兩個月在現實中傾情主演的戲碼。
七月份公開年中財報，老王演講四十多分鐘自我肯定集團良好業績增長，反之對港股的低估值表達不滿，順便首次提出戰略轉型。
以後不做房地產重資產了，我們要做一家提供專業標準化物業管理服務，連接網際網路+金融的輕資產運營企業！
緊接著在八月份，正式宣布啟動回歸A股上市計劃，光憑藉網際網路+金融連接本地生活新興概念，募資規模打底百億元可期。
王的盛宴，指的便是【萬達商業】回歸A股，在百億規模IPO發行過程中，從券商中介到資方買家大塊吃肉大碗喝酒。
所以曲德君非常有底氣春風得意，隨著老王以2500億財富登頂富豪榜力壓李嘉誠，成為全球華人首富。
整個萬達集團體系暴露公眾視野，核心業務商業地產的【萬達商業】在港股上市，電影產業鏈的【萬達院線】在A股上市。
再加上正處於跑馬圈地，通過海內外併購瘋狂擴張期的酒店文體旅遊和金融業務，四盤硬菜共同構成屬於地產之王的盛宴。
單單只看【萬達商業】回A股上市項目，無數資本想參與進來分一杯羹。
即便是少帥，想上桌先喝酒也沒毛病，曲德君興致高漲：「我幹了，你趕緊再來一杯，咱哥倆今晚必須喝好！」
「還是來早了，我應該晚兩個小時，等你喝差不多再來。」謝景行後悔不已拍大腿。
「那我就得去你住的酒店敲門，年輕人要節制，動不動一兩個小時小心被榨成干。」
曲德君葷段子張口就來，自顧自倒酒滿上：「喝吧，你要是實在喝不下，我叫兩個人來陪你。」
「倒也不必，就算被榨乾了也是年輕人吶，喝你個老夥計手到擒來。」
謝景行搖晃高腳杯，棕紅色酒液映著歲月痕跡，這是瓶年紀比他還大一歲的柏圖斯。
上了歲數的老大哥們基本只喝老年份紅酒和白酒，其他酒類不好新陳代謝。
謝景行倒是覺得好喝歸好喝，但後勁偏大不勝酒力，慢悠悠邊喝邊跟曲德君聊些有的沒的。
過去一段時間太忙，對萬達近況不甚了解，出手之前得先補補課。
「港股流通性越來越差，回A股上市是好選擇，融資業務和國際化戰略都能得到保障。」他不經意間提及重點。
曲德君悄然斂去幾分酒意：「我們最開始抱著很大熱情去上市，沒想到局勢變化太快，一個不留神港島就不是亞洲資金自由港了，這上哪兒說理去。」
「主要還是A股和港股對待房地產企業的審美差異極端，你們之前在A股浪費太久時間了，先港後A也是個辦法。」謝景行隨口安慰。
萬達足足在A股大門口徘徊五年之久，始終未能得償所願，去年才不情不願赴港上市。
眾所周知房地產是國內經濟起飛核心推力，這導致房地產企業上市A股往往能收穫高溢價估值。
反過來大家都心知肚明其中有多少泡沫，因此A股對房地產企業上市審核嚴格，人為抑制槓桿泡沫，一刀切把風險攔在市場之外。
而港股作為成熟資本市場，上市隨便，熱烈歡迎來自大陸的巨頭企業。但上市之後麼，誰不知道你泡沫大的嚇人，自然不會給高估值。
簡而言之，萬達並沒有遭受天大委屈，只是看到萬科之流同行享受著人傻錢多高溢價的A股市場，眼紅自以為很憋屈罷了。
謝景行話鋒一轉繼續說：「不過，你們在港島上市的低估值，很大程度會拖累回歸A股上市表現。」
「問題不大，就像你說的，A股和港股的定位不同，萬科港股表現低迷A股卻長紅。」曲德君控制臉部肌肉，嘴角掛起無所謂的笑意。
「也對，你們最近在海外發展迅猛，有必要保留港股通道。」
謝景行灌了口酒站起身：「我去個廁所。」
望著他的背影，曲德君深深吐出口酒氣，按壓眉心緩解心累。
宏觀層面，通常一家企業同時在港股和A股雙上市，前者公司業務國際化發展資金進進出出方便，後者依仗市場高流通性高估值溢價解決融資需求。
那麼具體到個股層面問題就來了，港股流通性差估值低，目前萬科在A股的股價是15塊錢，港股7塊錢。
股價相差一倍還多，即便A股再不成熟，投資者買入時也得仔細想一想到底值不值。
萬科正兒八經要業務出海，可以忍受股價被拖累，萬達則不同，回A股上市就是為了股價。
不能忍受該怎麼辦？
乾脆港股退市專心上市A股，由此展開第二問題，退市私有化所需要回購流通股的資金從哪裡來。
幾個月前曲德君通過微影時代項目跟謝景行接觸交好，未雨綢繆提前埋根線。
如今股災造成市場資金荒，退市私有化所需數百億天量資金要籌措，公司內部爭論不休是否有必要退市。
如此情況下，面對謝景行的有意試探，曲德君略感措手不及。
『少帥』這個被程維和柳青提起的暱稱，能逐漸流傳開來成為公認的綽號，不是沒有道理。
絕大多數人被上市盛宴吸引注意力的同時，他不僅看到深層次的退市項目機會，並且毫不猶豫展露獠牙主動試探。
敏銳而凌厲，跟這種人做合作夥伴，都不自覺心驚肉跳。
「這，是男廁所吧？」
穿過寫字樓昏暗走廊走進廁所，謝景行提著褲腰左右環顧，正打算轉身進蹲坑噓噓，忽然看見廁所門口站著一位女士。
他咔吧咔吧遲緩而懵逼的眼神，把手從褲腰處撒開。
「這是女廁所。」楊冪嘴角噙著上午乘坐高鐵偶遇時的同款微笑。
「抱歉。」謝景行和她擦肩而過走出廁所。
回頭看看牆上掛的標誌淡定走進走廊對過男廁所，心想怪不得剛剛感覺哪裡不太對，沒有小便池。
接連跟兩位老傢伙喝茶又喝酒，攢了一肚子水，舒舒服服噓噓完洗把臉恢復狀態，今晚必須喝趴下曲德君。
這貨不坦誠，表面把酒言歡笑嘻嘻，實際不露半點風聲。
小王是我好兄弟你是我好大哥，我明明抱著滿腔赤忱想要幫助萬達，你防誰，防你爹呢？！
謝景行挺著腰，一步三晃蕩回到清吧，就見幾位男女圍在卡座旁跟曲德君寒暄，看起來像是喝完酒要走的樣子。
「哎，謝總，曲總不說都不知道是您來了。」其中一位穿正裝的中年男人微微欠身。
謝景行想了想記起名字：「陳弦啊，你也來參加峰會。」
「是的，收到邀請函，過來湊個數。」
陳弦笑容滿面解釋道：「下午在會場就看到您了，沒好意思打擾您。」
「早知道你在這兒一起喝兩杯。」謝景行拍拍他肩膀。
陳弦是華人文化基金的，他們老闆黎瑞剛也算熟臉背景板了，去年小馬奔騰項目打過交道，今年前幾個月參投微影時代和新大餓。
客套幾句，他轉而介紹身旁一位看面相年紀稍大點的黑框眼鏡男：「這位是SMG尚世影業總經理陳思劼，還有嘉行傳媒的曾總和李總。」
「今天上午剛見過，我們坐同班高鐵來的。」
謝景行跟黑框眼鏡男握手，朝另外兩個女人點頭示意。
「謝總，我叫冪冪回來。」曾嘉不等他回應徑直往外走去叫楊冪。
眾人習以為常，這種場合女明星正是增光添彩的花瓶，起到一個潤滑劑的作用，謝景行見狀跟陳弦不咸不淡攀談閒聊。
江湖人稱『黎叔』的黎瑞剛除了華人文化基金，還是東方明珠傳媒集團（魔都廣播）董事長，几上幾下如今又剛剛離職退位。
影響力根深蒂固，而SMG尚世影業是東方明珠集團旗下子公司。
陳弦雖然言語含糊，沒具體介紹他們怎麼湊到一塊的，但八九不離十跟楊冪那份流傳甚廣的『對賭協議』投資有關。
「謝總，又見面了。」
沒過兩分鐘，楊冪跟著曾嘉回來，意有所指打趣道。
謝景行啞然：「今天確實蠻有緣分。」
「有緣不用愁，看來我們今天就該跟謝總相識。」曾嘉不明就裡迎合。
「這次認識了，下次再見請你們喝酒。」
給面子打過招呼即可，謝景行輕飄飄表示今天就不招待了，楊冪紅潤嘴唇勾起的弧度不由一僵。
本來都要走了，專門把她喊回來，難道只是為了彌補剛剛在女廁所沒主動握手問好嗎？
曾嘉同樣有點尷尬，好歹兩次偶遇相熟中間人在場，還是當下最火女明星，笑臉不捨得給一個委實不近人情。
陳弦和陳思劼心思截然相反，兩人一個同行一個混國企，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，專門喊楊冪回來打招呼是她應當應分該盡到的基本禮貌。
「大明星真漂亮。」
小插曲沖淡試探氣氛，曲德君恢復輕鬆做派一臉的沒正經。
謝景行回懟道：「人家結婚生子家庭美滿，你想下手晚了。」
「認識這小人是誰嗎？」
曲德君不以為然，手指輕彈紅酒瓶標籤印著的人像，拿腔作調端起酒瓶幫謝景行倒酒，隨即比了個請的手勢。
柏圖斯酒莊名稱源於『聖彼得』，耶穌十二門徒中的一位，掌管天國大門的鑰匙。
曲德君自詡是楊冪一行人的聖彼得，美滿家庭與上天堂，誰知道哪個更有誘惑力。
謝景行不置可否，再漂亮的花摘多了也會膩，最近食慾大於色慾，萬達這塊肉可太肥美了。
「聽說你是藏家，過幾天京城保利有個拍賣活動，來玩玩？」
酒水盡入腹中，曲德君最後借著酒意發出邀請，謝景行欣然應約。
正好，和老行長湊一塊了。
…………
「黎叔不願意摻和，尚世單獨投資我們覺得風險大，給我們的條件肯定會壓價。」
保姆車裡酒精味濃重，曾嘉眉頭微皺疲憊且失望：「能不能想想辦法，回頭找黎叔單獨談一次？」
「今天我們見到的張總有最終決定權，華人文化基金覺得我們估值開價太高了，強行把他們拉進來反而不是好事。」李娟持相反觀點。
嘉行初步跟尚世影業、華人文化談的是15億投前估值，讓渡25%股份融資3.7億元，附帶分段式『對賭協議』。
從今年起未來連續三年累計總淨利潤不得低於3.8億元，否則嘉行要以年化15%利率，回購這25%股份。
投資3.7億，淨利潤要求3.8億，三年中任何一年完不成分段淨利潤要求，就得隨時回購。
這裡面有一個細節，華人文化經過初步盡調，單純覺得目前娛樂行業泡沫漸起嘉行估值過高，降低估值對賭協議條款相對應有的談。
尚世影業自身便以近17億元的估值，跟母公司東方明珠簽了淨盈利業績對賭協議。
它不介意嘉行估值高，越高越好，反過來對賭協議條款沒得談。
站在李娟的角度，寧可選尚世簽苛刻對賭協議，因為華人文化給出的估值一定不是大家能接受的。
這是一家文娛傳媒行業領域頂級風投機構，嘉行藉助資本運作手段做出的經營狀況，像是嘴角沾著糖渣跟爸爸說我沒吃糖的小朋友。
「冪冪，你有什麼想法？」
大股東與公司資本運作負責人意見相左，曾嘉轉過頭來找公司王牌業務員破局。
楊冪身體前傾單手撐著腦袋，目光望向車窗外快速倒退的燈火街景，抿了抿嘴唇一時間沒發出聲音。
她老公劉愷威說起來也是一線男明星，加上今年剛火起來的迪麗熱巴和眾多潛力新人，整體無論如何都稱得上二線傳媒公司。
奈何在資方眼裡，只有她自己值錢，其他全是添頭。
想法，她能有什麼想法，為了這15億估值接下來三年當牛做馬拼命賺錢，是曾嘉和李娟現在唯一想聽的答案。
「我有想法有什麼用呢？三年賺不到3.8億，我們拿到多少錢都要還回去。」
楊冪神情冷淡，哪怕剛剛在酒桌上她也是喝酒最多的人，卻並非是嘉行最大股東。
曾嘉和李娟雙雙陷入沉默，拿錢一時爽回購火葬場。
三年淨利潤3.8億，這條件苛刻到極點，現今圈子裡沒有任何當紅明星能保證，以一己之力賺到。
「要不然，我再接觸一下其他投資方。」李娟往回找補。
楊冪懶得搭話閉上眼睛，心亂如麻腦海里一會兒閃過公司股權分配，一會兒想到華人文化，原本談得好好地，一次盡調戛然而止。
念頭轉動飄到橫店劇組，今天專門請假跑來南昌見張弦，明天回去得嚮導演道個歉請劇組喝奶茶。
資本牌桌真的好難上，可裴妃毫不這樣覺得，工作室連續領投《心花路放》、參投《匆匆那年》此類大火大賺電影，聽說還有小馬奔騰股份在手。
帶資進組想拍什麼戲拍什麼，不想拍轉頭就消失了，好幾個月沒有曝光度。
原本她要撿自己和唐嫣幾個挑剩的資源，現在輪到她工作室的新人跟自己搶資源。
酒意翻騰，楊冪昏昏欲睡，說不上是憋屈還是羨慕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