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0章 鎮壓
北地荒涼，近乎苦寒。
就連可感知吸收靈元的修士，都要比其他地方更少一些。
唯有秋月山下含有靈泉，才有了秋家一脈和秋月城的存在。
不過這裡只是地脈支流匯聚。
遠比不上主幹交匯區域繁榮昌盛。
只是在這個平平無奇的夜晚，秋月荒原驟然生起劇變。
大地劇烈震盪，狂風呼嘯席捲。
蒼穹之上凝霧成海，內里閃耀璀璨金光。
映照出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，幾乎將整個荒野的地形都為之改變。
唯有秋月城所在的區域風平浪靜，奇蹟般在地動山搖中屹立不倒，保持住了絕大部分建築的完好。
城區中心位置，高高矗立的尖塔頂端，秋嵋眺望遠方磅礴而起的大山，目光隨後再向上移，落在幾乎將整個天地照亮的金色大網上面，整個人便在此時劇烈顫抖起來。
幾欲炸裂般的頭痛，近乎失控的體內靈元，讓她甚至無法保持站立的姿勢，雙腿一軟便癱坐在地，捂住眼睛泣聲哀嚎不止。
時間一點點過去。
高塔頂端忽然有淡淡金芒亮起，自秋嵋體內向外射出，很快將整個秋月城籠罩在內，甚至還在不斷向著城外荒野迅速擴張蔓延。
十數個呼吸後，秋嵋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，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，自然流露出高高在上的神聖姿態。
她來到塔頂平台邊緣，抬頭眺望著天際盡頭拔地而起的高山，一對眸子射出金色光芒，與蒼穹之上的璀璨輝光交相輝映，兩者仿佛融為一體，再也不分彼此。
下一刻，她緩緩抬起手臂，無數金色光點朝著掌心匯聚，最終形成一柄金色長劍，指向那座直入雲霄的巍峨大山。
唰……
就在此時，似有一縷微風拂過。
一道身影悄然顯化，出現在她的身後。
帶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墨色，還有充滿混亂的血腥氣息，將整個高塔完全籠罩在內。
秋嵋慢慢轉身，朝著那道身影看了過來。
她微微皺眉，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光芒。
片刻後，秋嵋垂下眼睛，緩緩點了點頭，「我還以為是誰，能將我從沉眠中驚醒，沒想到卻是你來到了我的身體之中。」
這是一個黑衣黑袍，頭戴兜帽的年輕男子，分明便是青羽宗主的關門弟子青翎。
「在吾的記憶中，冥虛你一直都是個翩翩公子，沒想到時隔許久再見，竟然變成了如花似玉的少女。」
他在數步外停了下來，和她一起遙望著遠處荒原的劇烈動盪，「那個傢伙毫無顧忌，所展露出來的天賦資質連我都有些心驚。
尤其是在進入太虛靈境後，雖然所修法門被全部隔絕封鎮，他竟然還能在如此短的時間攀升至這般高度，簡直是比你這個曾經的天命之子都不遑多讓。
而且經過他這番折騰，果然還是在不恰當的時間，驚擾到了伱不應該醒來的沉眠，讓局面朝著更加崩壞的方向加速發展。」
秋嵋面無表情，緩緩說道，「巨靈，你以前沒有這麼多話，更沒有這麼八卦，難道是真靈殘魂被這個人的意識影響，所以在不知不覺間就被帶偏了方向？」
「還有，當初真界內的天命之子又不止我一個，你又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，只是剛一見面便認出了我的真正身份？」
青翎沉默片刻，「真界分裂破碎之前，破滅初劫毫無徵兆降臨，吾等古神和那些凶獸遭逢大難，從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直接被打落塵埃。
而自那個時候開始，吾便已經開始謀求後路，才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發現了你隱藏極深的秘密。」
「不得不說，冥虛你被真界諸多修士譽為天命之子，果然有著非同凡響的眼界見識，在破滅初劫中還能抓住機會籌劃布局，收集古神真靈殘魂進入太虛棲身，比其他懵懵懂懂的人族修士強了不止一個高度層次。
直至破滅大劫再次到來，上古真界破碎分裂，我只剩下一道殘魂苟延殘喘，又進入無盡血海尋求生路，才算是稍稍休息喘息片刻，得以在一次又一次的侵蝕降臨中尋找你留下的痕跡。」
說到此處，他忽然一聲低沉嘆息，「無盡血海內有古神殘骸，遺失之地與那些凶獸有關，太虛靈境則是人族修士真靈所依，如今吾已經將這三處地點全部找到。
接下來只要你我聯手，將三塊真界碎片納入掌控，再由此尋到當初的真界核心，或許就能真正躲過後續到來的破滅災劫，真正抵達傳說中的永恆彼岸。」
停頓一下，青翎雙眼亮起刺目猩紅光芒，直直落在金光環繞的少女身上，「你應該也和我有著相同的打算，不然就不會將太虛靈境某個入口與遺失之地相連，提前便做出了相應的準備。」
秋嵋默默聽著，緩緩點了點頭，「你的提議讓我頗為心動，不過在此之前，還是要先將這個在我體內搗亂的傢伙做掉，不能任由他再肆意進行破壞。」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金色大網緩緩向下沉降，將整個天空盡皆照亮。
仔細觀察之下，才發現每道光芒都由無以計數的細小符文組成，並且一直在按照某種規律蜿蜒游轉。
只在剎那間，金色大網便從濃霧深處顯現，繼續向那座平地而起的大山籠罩過去。
嗡！
虛空劇烈震動。
一隻猶如天柱的手臂抬起，挾裹著撕裂黑暗的氣勢，朝著無聲無息來到近前的金色大網抓去。
沒有任何阻礙，猙獰巨爪便將金色大網撕碎，化作漫天飛舞的碎片。
緊接著碎片更進一步分散，猶如細沙星星點點灑落下來，猶如降下了一場如夢似幻的金色花海。
「竟然這麼容易就擊潰了災劫？」
中年女子目瞪口呆，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她也不知道，究竟是太虛靈境降下的災劫太弱，還是將自己俘虜的敵人太強，竟然只是隨隨便便一掌，就扯破撕碎了看似無堅不摧的金色天網。
周圍是一片金色花瓣組成的海洋。
它們旋轉飛舞，將黑暗夜幕完全照亮。
給她的感覺猶如真靈神魂出竅一般，就像是來到了極樂彼岸，世間一切都不再縈繞於懷。
但就在下一刻，隨著掌心靈脈涌動，將所有金色花瓣隔絕在外，也讓她猛地從神思恍惚中驚醒過來。
剎那間冷汗涔涔，心中升起極度恐懼後怕的感覺。
看似無比美麗的景象，帶來的卻是無比森寒的殺機。
如果剛才不是被隔絕保護起來，她或許早已經命喪於此，死得不能再死。
甚至還要被抽出真靈神魂，在這片金色海洋中無盡沉淪。
嘩啦啦！
無數金色花瓣開始旋轉，仿佛被吸引過來一般，輕輕落在那尊如山似岳的軀體表面。
覆蓋上一層又一層，仿佛永無止境。
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密，越來越厚。
最後幾乎變成了一隻超出想像巨大的金色外殼，將其牢牢籠罩封鎮，就連移動一下都難以做到。
金色光芒依舊從高空落下。
為金色大山不斷添磚加瓦，將這種封印變得更加堅韌牢固。
被牢牢禁錮的衛韜嘗試活動身體，卻像是被困在琥珀內的飛蟲，無論如何動作都無法將自己掙脫出來，反而還有著越掙越緊的趨勢。
「原以為是金色雷擊，沒想到落下來的卻是封鎮禁錮。」
「不過能夠做到這種程度，確實有些出乎了我的預料。」
轟！
靈元自體內爆發，將一部分金色外殼擊碎打爛。
但馬上又有更多的金光覆蓋上去，給他加上了越來越厚的外衣，將整個龐然身軀重重包裹籠罩。
還有不知從何而來的混亂血腥氣息，無聲無息融入那層龜殼般的金色外衣，將其變成了金紅顏色的同時，也讓封鎮禁錮變得愈發厚重堅固。
時間一點點過去。
天地間忽然變得安靜下來。
衛韜一點點抬頭，目光凝聚於蒼穹之上，猶如深湖的眼眸緩緩眨動，看到金色光芒正在迅速匯聚，最終變化出一道光芒四射的龐然身影。
那道身影直入蒼穹，在被萬道霞光襯托下，就像是一位降臨天地的真正神明。
更重要的是，牠看上去還有些眼熟。
漸漸變得清晰的面容，雖然看上去是個年輕男子，卻又似乎和秋嵋有著幾分相似之處。
只是在秋嵋的臉上，出現最多的表情是積鬱茫然，而在這尊「金色神明」的眉宇間，所能看到的唯有高高在上的神聖與尊嚴。
牠的手中握著一柄長劍。
無數片金色光芒聚攏過來，環繞於劍鋒之上，猶如在夜幕下升起了一輪金色驕陽。
讚美吟誦聲緩緩響起，仿若整個天地都在齊聲歌唱。
不知多少修士都被驚醒，淚流滿面遙望北方天空。
一邊傾聽著仿佛在耳邊響起的吟誦低語，一邊體悟感知天地靈脈的慷慨贈予。
就連瞬間突破屏障，提升境界層次的都不知凡幾。
而與之相對應的，則是鑲嵌在金色琥珀內的衛韜，所受到的卻是充滿無窮惡意的壓迫排斥。
他的動作越來越慢，就連舉手投足都變得異常困難，再也不復剛剛起身時撕裂大地的狂暴氣勢。
而隨著吟唱讚頌之聲不斷迴響，他也漸漸停下了掙脫束縛的努力。
猶如紅月的雙眼緩緩閉合，仿佛是被這道聲音深度催眠，不知不覺陷入到了最為深沉的睡眠，不知何時才會再次甦醒過來。
就在此時，那道金色神像低頭俯瞰，向下斬出了手中的金色長劍。
剎那間一道接天連地的電光落下。
沒有受到任何阻礙沒入金色琥珀之中，重重劈斬在那尊如山似岳的身軀表面。
接下來，金色神像不停揮出掌中長劍，引動無數金光匯聚一處，一次次斬在同一個地方。
咔嚓！
咔嚓咔嚓！
身體出現了道道細密裂紋，並且還在飛快擴大變深。
而在此期間，金色琥珀還在禁錮著他的身體，就像是一個無法移動的巨大靶標，只能被動承受金色閃電的不斷劈斬重擊。
猶如山洪暴發一般，大量鮮血從裂口內湧出，匯聚成河流淌沒入地下。
秋月城，高塔頂端。
秋嵋再次揮出手中長劍，額頭上已然滲出一層細密汗水。
眼中金色光芒也變得黯淡，不復之前照亮黑暗夜幕的明亮璀璨。
「你說的不錯，這確實是個天賦異稟的怪物，只是趴在我身上吸血，竟然都能吸得如此之快，如此之猛。」
她緩緩調整著呼吸，原本光潔細膩的面容現出道道皺紋，整個人肉眼可見虛弱衰落下去。
「太虛靈境九道主幹靈脈，在吾沉眠之時竟然被他占有其三，若是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支脈，只憑我剛剛甦醒後還未恢復的力量，怕是真的難以將他輕鬆鎮壓下來。」
青翎點點頭，毫不避諱開口說道，「如果他今夜沒有出手，吾也不會知道他竟然已經做到了這種程度。
原本我還打算再等一等，最好能讓你在沉眠中不再醒來，結果發現唯有盡力將你喚醒，再和你聯手將其鎮殺才是最好的選擇。」
秋嵋抬手拭去汗水，輕輕吁出一口濁氣，「你我歷經多次破滅大劫，如今一個藏於太虛沉眠，一個只剩下些許真靈殘念，被這個怪物逼迫到如此程度也並不稀奇。
好在你我聯手施為，已經將其封鎮禁錮，再經靈境神兵不斷斬殺，就算他再天賦異稟，也難……」
「恩！？」
她話說一半，驀地閉口不言。
驟然收縮的瞳孔中央，映照出一幕令她都為之驚訝的景象。
就在同一時間，北地荒野開始了前所未有的劇烈動盪。
在厚重金色光芒籠罩下，被封鎮禁錮的龐然身軀微微顫抖起來。
那雙本已經閉上的眼睛，忽然又緩緩睜開了一道縫隙。
低沉咆哮直入雲霄，猶如悶雷在北地原野激盪炸開。
「想要將我封鎮斬殺，就憑一道神像虛影還不夠資格！」
「本來還想著再多發育一些，你們卻是非要如此逼我！」
轟隆！！！
震動天地的巨響再一次爆發。
如山似岳的殘破軀體內部，所有靈脈劇烈收縮擴張，直接與外部完全斷開連接。
下一刻，靈脈組成的血網，靈湖靈泉化作的竅穴，便在此時開始以越來越快的頻率激盪共鳴。
連帶著那尊猙獰龐然身軀驟然下沉，在引發了一場大地震的同時，頂著不斷落下的金色雷霆擺出了一個古怪姿勢。
嘩啦啦！
體表覆蓋的山石瞬間崩碎落下，露出下方堅固厚重的墨色鱗片，以及有如叢林的猙獰骨刺。
唰！！！
兩對遮蔽天空的翼翅扇動舒展。
數條長尾撕裂大地，在黑暗夜幕下蜿蜒游轉。
又是一聲轟然巨響。
仿佛從蒼穹之上傳來。
被濃霧遮蓋的黑暗虛空，便在此時再露崢嶸。
似乎還有一雙雙似乎存在，又仿佛並不存在的眼睛，正在低頭向下俯瞰過來。
自從進入太虛靈境以來，他還是第一次將積累的全部靈元，通過狀態欄不斷提升的力量盡數爆發出來，盡數融入宛如擎天巨柱般的手臂，又通過拳頭猛然向上砸出。
秋月城高塔，秋嵋和青翎相互對視一眼，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在以相同的頻率在微微晃動。
不，不只是他們的身體在晃。
腳下的堅固石塔在晃。
被金色光芒籠罩的城池在晃。
城外的地面，遠處的秋月山，同樣在以相同頻率激盪不安。
就連大霧氤氳的天空，也開始了晃動震顫。
這是……
到底在發生什麼情況？
秋嵋深吸口氣，又緩緩呼出，「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他，也小看了太虛靈境對凶邪殘念的吸引力。」
轟！
她還未將一句話真正說完，高塔便朝著一側傾斜翻倒，重重朝著地面砸落。
同時還有一道驚天動地的巨響，將所有聲音蓋壓下去。
「太虛靈境，接吾一拳！」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