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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西疆

2024-08-09 04:08:55 作者: 卸甲老卒
  鎮魂關是西疆第一雄關,抵禦驃月王朝頭號鐵閘,即是關,也是城,城關不設刺史,鎮月將軍一人獨攬軍政大權,平時操練士卒,遇到百姓之間糾紛,升堂當起了青天大老爺,實實在在的土皇帝。

  交接入冊,按照大寧律法,李桃歌要麼充當力役,要麼進入配隸軍,有才能者可變為軍匠,三者中力役最苦,配隸軍次之,軍匠也好不到哪去,餉銀最少,幹活最多,吃得最差,天天看人家臉色行事,反正都是受人欺凌的低賤身份。

  李桃歌被關在了四處漏風的牛棚,寒風不要命往體內澆灌,好在有卜屠玉相贈的皮襖,不至於凍死,交差後的周典沒急著走,專門回來探望,見到李桃歌凍的蜷縮一團,無精打采的模樣,蹲下來說道:「我走了。」

  攜手同行三千里,又數次相救,李桃歌早已將他視為恩人,揚起一張笑臉,哆哆嗦嗦說道:「周大人,一路保重。」

  周典脫下棉袍,蓋到他的身上,察覺李桃歌有推搡跡象,輕聲道:「別拒絕,我有銀子,隨時能買,你要是不穿,極有可能在夜裡暴斃。」

  李桃歌只覺得心裡和身體都暖和幾分,誠懇說了聲謝謝。

  周典壓低聲音說道:「我沒有對邊軍提及你來自相府,這裡山高皇帝遠,殺個人和宰只豬一樣便宜,萬一有李家的仇人,憑藉你的身手,很難躲過刺殺。不如隱姓埋名,在軍中低調行事,相信李大人和蕭大人,不會坐視不管。」

  「好。」

  李桃歌笑道:「周大人,你說我習武的資質咋樣,幾年能趕上你?」

  周典搓了搓手,這問題比刺殺太白士都難。

  李桃歌的資質,根本不是習武胚子,四肢修長而乏力,氣血跟六七十的老頭子一樣疲軟,又錯過了最佳時期,想要抵達靈樞境,除非有逆天丹藥和名師培養。

  殊不知,李桃歌的精氣神一蹶不振,是兩次強開觀天術的弊病。

  「資質平平,十年或許可達璇丹境。」周典不善於說謊,只是沒把結果說的那麼慘。

  「十年才璇丹啊?」

  李桃歌苦著臉說道:「若想到靈樞境,豈不是遙遙無期。」

  「有志者事竟成,多年前大周王朝有位王爺,花甲之年,一朝悟道,擠入十大謫仙人之巔,只要你勤學苦練,早晚會有出人頭地那天。」周典寬慰道。

  「好。」

  李桃歌燦然一笑,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張,遞給周典,「周大人,在固州養病的時候,我寫了一封信,回去之後,你交給羅總管,以免你們之間產生誤會。」

  周典愣住。

  按理說,相府以一家老小要挾,逼迫自己護送李桃歌到西疆,肯定會對李家人心懷怨恨,但相處這麼久下來,對慈悲心善的少年生不出一丁點恨意。

  接過信箋,似乎是害怕收信人看不懂,字跡比起奏摺都要工整,信中再三強調,周典一路照拂有加,已將自己送到鎮魂關,懇求李白垚和羅禮切勿為難他的家人。

  周典將信揣入懷中,站起身,大步走出牛棚。

  李桃歌強撐著起來,跟在他後面,扶住布滿冰霜的木門,看到周典回頭,他強顏歡笑道:「燕尾村的規矩,貴客別離,無論如何,總要送一送。」

  周典木納擺了擺手。

  「周大人,我能喊你一聲周大哥嗎?」詢問中滿是期盼。


  魁梧的身形已然消失在風雪中。

  ────

  入夜之後,幾名如狼似虎的士卒來到牛棚,將李桃歌帶到一處營房,還沒進門,一股夾雜著沖天臭氣的暖流撲入面頰,熏的李桃歌眼淚都流出幾滴。

  屋裡有名精瘦老者,躺在大炕東頭,手裡舉著一桿菸袋,瞥了眼李桃歌,渾濁眸子閃過些許詫異,隨後用力抽了口煙,老氣橫秋說道:「好漂亮的娃兒,比勾欄里的娘們都嬌嫩,想必是出自大戶人家吧?」

  經過周典提醒,李桃歌略知軍伍中的規矩,敢睡在東邊炕頭,一定是屋子裡最有權勢的人物,於是小心行禮,恭敬說道:「見過大人,小的來自永寧城,老爹是名家廚,在吏部尚書簫大人府中做事,可能從小懶得出去玩耍,故而白淨了些。」

  這是周典幫他預先準備好的說辭。

  來到軍中,最忌諱提及官宦子弟,說句不好聽的,既然能流放到鎮魂關,要麼在家裡不受器重,要麼家裡已經失勢,反正能到邊疆,肯定是可有可無的小角色。這幫兵痞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,最恨鮮衣怒馬的官吏後代,若是落入他們手中,骨頭都能給磨碎嘍。

  蕭文睿在朝中不結黨不營私,民間口碑不錯,在他家中任伙夫,倒也是不咸不淡的身世。

  「簫大人家廚?」

  老者勾勾手指,示意兵卒將李桃歌壓過來,調轉煙杆,用菸嘴挑起李桃歌下巴,又湊近聞了聞,輕佻笑道:「家廚的孩子,沒半點油煙味,是在誆騙老夫吧?」

  被扭住胳膊的李桃歌堆笑道:「大人,我怎麼敢騙您呢?家父做了半輩子飯,天天看別人臉色,最恨子承父業,寄希望我光宗耀祖,督促日夜讀書,不可親近灶台。」

  老者笑道:「油腔滑調,確實是廚子家的門風,否則窮人家的孩子,哪吃得起油。」

  士卒們放肆大笑。

  老者又問道:「你所犯何事?」

  李桃歌乖乖答道:「跟門房的兒子喝酒,他喝醉了胡咧咧,說我爹不如他爹,我氣不過,索性跟他打了一架,可那小子太不禁揍,腦袋磕到了石階上,死了。總管大人把我拿去送官,判了流刑,這才發配到西疆。」

  這套謊話,也是周典反覆斟酌後才給出的建議,邊軍里都是粗人中的粗人,遠沒有文人周密,老爹被辱,替父出頭,這都是值得稱讚的好漢,甭管是否殺過人,起碼占了一個孝字。

  老者點頭道:「嗯,跟前來押解的周大人的說辭,一字不差,念在你忠厚孝順,免去入伍時的皮肉之苦。」

  「多謝大人,多謝大人。」李桃歌假裝憨厚笑道。

  老者伸出腿,指著布滿泥垢的雙腳,「來,給老夫洗乾淨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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