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林往西十里,有座得勝亭。
數年前,大寧邊軍和驃月鐵騎死戰子母山,慘勝而歸,百姓為了迎接英雄凱旋,建了這所小亭,並夾道相送至此,用來表達敬意。
此刻的得勝亭,已經破敗不堪,漆面剝落,亭角殘損,只有亭內地上刻有大大的「勝」字,字體雄渾遒健,縱任奔意,依稀能嗅到往昔榮光。
離開松林的李桃歌來到得勝亭,不料軍馬犯了犟勁,揚起腦袋,說什麼都不肯多跑一步,李桃歌知馬懂馬,於是掏出預留的蒸餅,自己一半,馬兒一半,一人一馬停在路邊填飽肚皮。
永寧城的貴人,講究過午不食,在西軍可沒這習慣,操練了一天的爺們,流的汗用桶盛,再不塞點吃食,覺都睡不著。李桃歌算是銳字營里飯量最小的,能吃三張餅兩碗湯,牛井那種大塊頭,敞開吃的話,大概半籠餅,這就是在軍伍中,換成普通人家,誰也養不起這種飯桶。
啃著蒸餅的李桃歌來到亭內,鞋底感受凹凸不平的紋路,望著大大的「勝」字,有種突如其來的靈感。
不知是出自何人手筆,這個勝字寫的相當弔詭,開筆如斧鑿,中途如劍痕,收筆如槍掠,每一筆都大不相同,每一筆又帶著蕭蕭殺伐。
李桃歌踮起腳尖,順著筆畫臨摹,一次,兩次,十次,百次,幾近痴迷。尤其是勝字最後一筆,霸道中裹挾著瀟灑,極其符合槍勢,讓這個用槍的少年神魂顛倒。
恍惚中,李桃歌似乎回到了多年前金戈鐵馬的戰場,見到一員戰將身披甲冑,衝撞於鐵騎之間,銀龍祭出,翩若驚鴻,天地萬物都抵不住一槍之威。
「桃子,小桃!」
耳邊傳來了牛井鬼叫。
李桃歌回過神,一小隊騎兵來到亭邊,老孟,牛井,余瞎子,小傘,玉竹,都是銳字營睡一個炕上的兄弟。
牛井體型誇張,高九尺,寬六尺,放著不動就是尊金剛力士,再騎一匹高頭駿馬,簡直是絕佳武將扮相,可惜人比較懶,武藝稀鬆平常,常常被王寶訓斥,說他空有將軍之威,卻無將軍之能,真若廝殺起來,頂多是比較靠譜的肉盾。
牛井瞪起蠻牛一般的大眼,扯著嗓子喊道:「小桃子,你他娘是不是中邪了?喊了十幾遍都不答應,莫非是鬼上身?」
說罷,牛井手中的糞叉蠢蠢欲動。
民間有傳聞,污穢專克邪祟,這一叉子過去,啥牛鬼神蛇都得給戳冒煙。
李桃歌一溜小跑出了得勝亭,帶有歉意笑道:「想入神了,沒聽到,你們咋來了?」
牛井見他不像是中邪模樣,收起糞叉,說道:「今晚該咱們夜巡了,上次抓狐妖,毛都沒見到一根,要不要一起去碰碰運氣?」
方圓百里的軍政,全歸駐守鎮魂大營的邊軍管轄,所謂巡防,不過是走走過場裝裝樣子,遇到小偷小摸和採花賊,必須盡忠職守,遇到翻江倒海的江洋大盜,跑得比馬都快。
李桃歌從沒參與過巡防,配隸軍只配在營里幹些粗重的活兒,這些逞威風的差事,輪不到他來參與,而且巡防時夜裡不能睡覺,遇到強人還得廝殺,他的三腳貓功夫,不夠人家塞牙縫。
簡單而言,費力不討好,索性躲得遠遠的。
不過今日李桃歌一反常態,翻身上馬,抄起韁繩,笑道:「好啊,我跟你們一起去,瞅瞅狐妖長啥樣。」
老孟挺詫異他的舉動,往常連哄帶騙都不跟著夜巡,呆在營里睡大覺,今天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?
老孟盯著並肩騎行的李桃歌,喃喃道:「這小子,該不會是讓薛四給打傻了吧……」
李桃歌刻意勒住韁繩,將馬速放慢,低聲問道:「孟叔,當年建造得勝亭的時候,你在嗎?」
老孟隨意答道:「在呢,當時打了未有過的勝仗,比過年都高興,百姓一夜之間建出了得勝亭,用來紀念弟兄們的賣命功績。」
李桃歌迫不及待追問道:「那亭里的勝字,是誰寫的?」
老孟愣了一下,恍惚片刻,答道:「當時子母山一戰,摻合進來的隊伍實在太多了,有鎮魂大營的邊軍,有保寧都護府的保寧軍,有固州調來的龍淮軍,還有安西都護府的西府軍,亂鬨鬨湊到一塊,比趕大集都熱鬧。這個亭子我倒是有點印象,當時好像是段帥,又好像是飛將軍,在此地休息時,用兵刃刻了個勝字,具體是誰,記不清了。」
段帥?
飛將軍?
李桃歌正要開口詢問,前面的牛井喊道:「孟頭,咱們去哪抓狐妖啊?」
老孟馬鞭隨意一指,「往南走,石頭村。」
一眾氣血方剛的毛頭小伙,聽到石頭村這個名字,頓時眼眸亮起賊光,因為石頭村還有個本地人送的雅稱,叫做寡婦村。
鎮魂關窮鄉僻壤,人少,女人更稀缺,常年受到驃月王朝鐵騎騷擾,腦袋稍微靈光點的父母,都不願女兒在這受苦,哪怕去南方大戶人家當個丫鬟,也比冰天雪地里等死好上百倍。
百姓里女子十不足一,軍伍里更別提,除去鎮月將軍那幾位貼身婢女,只有馬廄里能見到母的。
就連少年老成的玉竹都咧嘴笑道:「孟頭,聽說石頭村里一個男人都沒有,全是水靈靈的俏寡婦,兄弟們都沒去過,你給說說,當真跟傳言一樣,滿村都是漂亮女人?
余瞎子翻著白眼鄙夷道:「說你傻,還不認,當真有那麼多俊俏寡婦,不早就讓人搶走了,你以為自己是校尉還是將軍,滿村的女人等你來寵幸。」
邊軍里大多是粗人,脾氣一個比一個臭,別看余瞎子已年過半百,火氣不減當年,經常跟後生打嘴官司,時不時動刀子罵娘。
玉竹正直血氣方剛的年紀,哪能忍的了這口氣,怒氣沖沖道:「你一個睜眼瞎,懂個屁!上次活蹦亂跳的大姑娘站你面前,你眼瞎看不見,把韁繩套人家脖子上,當成是拴馬樁,再好的美人,給了你也白瞎。」
一連幾個瞎字,把余瞎子氣的七竅生煙,咬牙道:「瞎子眼神不濟,可心裡敞亮,凡事都能看出八九不離十,哪像你,三魂七魄少了一半,跟豬油蒙了心一樣,給老子當馬蹬都不配。」
性格剛烈的玉竹驟然抽出長刀,「你再罵老子一句試試!信不信老子剮了你!」
余瞎子不甘示弱,拎起長矛,「巧了,瞎子正缺一個夜壺,你這吃飯的傢伙,我覺著挺合適。」
兩聲清脆鞭梢響起。
老孟先用馬鞭抽歪長刀,緊跟著抽歪長矛,繃著臉道:「一群窩裡橫的東西,有能耐沖蠻子們耍,別在自己兄弟面前逞威風,真有本事,去砍十個蠻子頭顱,這銳字營的校尉,我幫你去舉薦。」
幾十年的伍長可不是白當的,兩人憤憤收回兵器。
老孟厲聲道:「還有,凡涉及石頭村的言論,一個字不要再提,否則軍法處置!」
平時打打鬧鬧,罵點祖宗親戚,大家習以為常,但老孟搬出軍法,哥幾個清楚,伍長動真格了,誰敢在挑刺兒,絕對要挨鞭子。
奇怪的是,老孟平日裡酗酒好肉,話題葷素不忌,枕頭下面的快要翻爛的艷書,墨都快掉沒了,聽見誰家大姑娘小媳婦的風流艷事,耳朵豎得比誰都高,咋一改常態,變成正人君子了?
軍中尊卑有序,幾人不敢多問,懷著各種心思,策馬前行。
悶聲來到石頭村,一排類似拒馬樁的巨木擋住去路,上下左右各豎起尖刺,稍微不注意就能捅個血窟窿。
大家大眼瞪小眼,村子去的多了,可像如此戒備森嚴的,尚屬初次遇到。
鎮魂大營里的拒馬樁,都沒石頭村的多。
余瞎子看不真切,牛井一腦袋漿糊,小傘性格內向沉默寡言,李桃歌向來是不問世事的馬前卒,只有大大咧咧的玉竹呢喃道:「這是寡婦村還是強盜村?防禦工事比咱大營還牛,難不成有悍匪藏在裡面,專門跟官軍作對?」
老孟一橫馬鞭,朗聲喊道:「嫂子們,撤了樁吧,我是邊軍老孟,前來夜巡。」
不久,從拒馬樁後面探出身影,仔細觀察一陣,跑出來兩位手持菜刀的婦人,邁著七分戒備三分懷疑的腳步,來到眾人身前。
老孟翻身下馬,雙手負在背後。
一名婦人借著月光,在老孟兇悍的臉上端詳片刻,認出來人身份,將菜刀放到腰後,拍腿笑道:「真是老孟兄弟,多年不見,差點沒認出來。」
老孟笑吟吟說道:「城關哪個不開眼的,敢冒充我這個孤命人,那不是詛咒自己全家死光嗎?徐家嫂子,張家嫂子,有年頭不見了,你們可好?」
略帶自嘲的言辭,使得兩名年近半百的婦人點頭笑道:「托你的福,都挺好。」
老孟保持殷勤笑容,說道:「附近近日鬧狐仙,偷吃了不少牲畜,咱們的牛都是寶貝疙瘩,地里指望著它們出力,一個都少不得,我怕來禍害你們村,特意來瞧瞧。」
徐家嫂子熱情道:「有勞老孟兄弟掛念,咱們村的牛羊都放進圈裡了,每天有人看守,狐妖想吃都找不到路。跑了大老遠的路,走,進門喝口水。」
老孟彎腰笑道:「打擾了。」
後面幾位銳字營士卒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眼中布滿驚訝神色。
老孟的驢脾氣,誰沒領教過?
犟勁上來,將軍和校尉的面子都不給。
偏偏在兩位婦人面前,一股子諂媚勁兒。
難道是抱著爺們睡的久了,見了女人走不動道?
幾人笑吟吟,跟婦人進入村子。
一陣響鑼,燈火通明,村民們紛紛舉著火把,前來迎接貴客。
直至村里人熙熙攘攘圍了一大圈,李桃歌他們傻了眼。
無論高矮胖瘦,全都是婦人,最年輕的一位,起碼也有四十來歲。
頭上都蒙著白巾,以示未亡人身份。
村里一個男丁都沒有,怪不得叫寡婦村。
囑咐大傢伙注意狐妖,又說了些體面話,老孟遣散了村民,輕聲道:「她們的丈夫兒子,全都戰死在沙場,女兒嫁到了別處,免受戰火荼毒。全村一百三十二人,皆是寡婦。」
玉竹納悶道:「既然丈夫死了,為何不改嫁?苦苦守著孤墳,豈不是自討苦吃。一人如此,尚能體諒,可村里一百多寡婦,咋全都是死腦筋?」
老孟瞥了他一眼,沉聲道:「她們一走,家就散了,得有個人過節燒紙上香,否則家裡戰死的英魂,成了孤魂野鬼。」
眾人心頭浮起一抹凝重。
老孟仰天輕嘆道:「好幾年了,不敢來,怕看到這些老嫂子,心裡難受。她們的丈夫兒子,好多跟我是袍澤,是睡在一個炕上的生死兄弟,都入了土,唯獨老孟苟活於世,不像話。」
老孟呢喃道:「老子十幾歲入伍,一人就是全家,等到馬革裹屍那一天,你們若是活著,就把我屍骨埋在這兒,隨便找個地方給埋了,一來是對嫂子們有個交代,二來跟兄弟們做個伴。你們這群小王八蛋,老子的身後事,交給給你們了。」
口中罵得犀利,下一刻卻抱拳行禮。
如此沉重的託付,誰都不敢接,幾人傻愣在原地,老孟笑了笑,抄起火把在前面領路,七拐八拐來到一處曠野。
火把舉高,照亮無數座墳塋。
老孟來到一座墳前,撫摸著墳頭,呢喃道:「他叫丘彥,綽號小閻王,永徽二十四年兵,跟我在一個炕上睡了九年,巡邏時遇到了蠻子的斥候,信號都沒來得及發,一刀人就沒了,後來我們去尋找他的屍首,只有身子,沒有頭。按照村里規矩,無頭不可下葬,於是找來木匠,給他刻了顆木頭,改日老子若是發了財,一定給他換顆銀頭,保管讓小閻王在陰曹地府里有面子。」
踏著積雪,老孟又來到一座墳前,彎腰蹲下,淡然道:「曲六子,我的老都統,一頓能吃半頭牛,臂上能跑馬,腰比水缸粗,不可多得的猛將。澎河大戰,持續數月有餘,各路援軍死的七七八八,打到伙夫都拎刀上陣,曲都統為了掩護婦孺老幼撤回關內,一人斷後,結果被亂箭射成了刺蝟,整理屍首時,才知道他共中六十六箭,沉的都抬不動,大傢伙都說他名字沒起好,曲六子,六十六箭,要是叫曲九子,估計能中九十九箭。」
說罷,老孟揉了揉凍到發紅的鼻子,指著遠處一座墳塋說道:「常貢,數他不是東西,每次碗裡的肉最滿,幹活最少,好吃懶做,放到乞丐里都遭人嫌,我經常罵他罵到舌頭起繭子。那次我們巡防過深,遇到了王室秋狩,他替我擋了一刀,斷成了兩截,從那以後,我這舌頭就不中用了,想罵常貢幾句,如論如何都說不出口。」
老孟盯著滿地墳塋,眼神呆滯,聲音透出濃郁哀涼,輕聲道:「我孟書奇在鬼門關晃了一遭又一遭,就是不死,別人都說我福大命大,其實呢,活人最沒福氣,死了多好,一了百了,不用心裡難受。」
「之所以把你們帶來看看,實在不想你們落得如此下場,可這大寧的西疆,總要有人來守,死幾百幾千幾萬人,那也得硬著頭皮上,否則鐵騎踏入關內,誰來守護父母和兄弟姐妹?我老了,肉都吃不動了,矛也變沉了,這大寧的西大門,以後要交給你們了。」
李桃歌幾人立如槍矛,神色肅穆。
老孟輕輕一笑,「上歲數了,愛嘮叨,等你們到了我這把年紀,估計話比我都多。走,再去陪我看一個人。」
來到一處破敗民宅,老孟輕叩大門,屋裡沒有回應,老孟就一直敲,不厭其煩,直到半柱香過後,屋裡才傳來一聲孱弱回應,「敲門者是客,翻牆者為賊,既然是客,就請進吧。老太婆眼瞎,無法出門迎客,請自便。」
走進燭光昏暗的廳房,椅子上坐著一位老婦,頭髮花白,皮膚乾癟,骨瘦如柴,眸子凹陷下去黯淡無光,看起來像是一架枯骨,看著令人毛骨悚然。
老孟快走幾步,抓住老嫗如枯柴般手臂,熱絡說道:「老嫂子,我來看你了。」
老嫗眼瞎,看不到人,只是直勾勾盯著前方,摸向老孟臉頰,觸及三寸長的刀疤,微笑道:「是小孟吧?」
老孟笑眯眯問道:「老嫂子記性真好,還能記得我呢,身體咋樣?」
老嫗點頭笑道:「死不了,還能多熬幾年。」
老孟掏出一袋十餘斤的肉乾,悄然放到角落。
老嫗察覺到幾人喘息聲,詢問道:「還有別人?」
老孟解釋道:「銳字營的兄弟,特意帶他們來拜訪,都是這幾年才入伍的,來認認門。」
老嫗輕出一口氣,招呼道:「原來都是我大寧好兒郎,怪不得喘口氣比牛都有勁兒,小孟,這幫後生絕對錯不了。」
桌上有一堆靈牌,長短不一,前面供奉著碩大香爐。
老孟帶有悲切語氣說道:「這是林婆婆,她的爹被蠻子所殺,丈夫於三十年前死於鷹愁谷一戰,大兒子在巡關時戰死,小兒子死於子山一戰,一家男兒,都死光了。」
年幼喪父, 中年喪夫,老年喪子,林婆婆經歷了人生全部悽苦,如今老孟舊事重提,她始終面帶笑意,看不出一絲悲涼神色。
大悲無聲。
林婆婆期盼問道:「除了前些年打了次勝仗,這些日子,可曾跟蠻子廝殺過?」
老孟溫聲道:「一仗都沒打,也就沒分出勝敗。」
林婆婆帶有失落哦了一聲,輕聲道:「小孟,我是女人,不懂家國大事,有說錯的地方,你可別見怪。我活了七十歲,都沒想明白一件事,為啥咱們總是被蠻子欺負?霸占土地,搶去牛羊,砍掉頭顱,不把咱們當人對待。大寧曾經的威風都哪裡去了?西疆的威風哪裡去了?難道咱們大寧男兒,不如茹毛飲血的蠻夷?」
老孟低頭不語。
林婆婆寬慰道:「老太婆嘴賤,別往心裡去。始終不肯閉眼,就是在等那麼一天,等咱們大寧鐵騎踏平皓月城,你們在城頭高歌,戰馬在潼河飲水,老太婆為你們洗衣做飯,那該是啥景象?小孟,你說我有生之年,能見到那一幕嗎?」
皓月城是驃月王朝都城,潼河是月蠻的母親河,多少年來,大寧沒有一將一卒能夠策馬進入皓月城。
簡簡單單的一個能字,卡在老孟喉嚨,重逾千斤。
這個年邁失了豪氣的老卒,不敢答應。
從林婆婆家走到村口,眾人低頭不語。
寡婦們自發相送,頭蒙白紗,矗立在寒風中,像是一座座望夫石。
石頭村,因此得來。
老孟跨上戰馬,森然道:「她們是女兒,是妻子,是母親,如今成了生不如死的寡婦。弟兄們,老嫂子們的夙願,你們能牢記心裡否?!」
銳字營士卒們眉頭緊蹙,拔刀明志,「月城高歌,飲馬潼河!」
一枚叫做國讎家恨的種子,在李桃歌心中悄然發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