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留下此等手筆的教主層次，極可能就與那奔月而去的小子有關。
乘仙老道、司馬家老祖，連同這邊的呼延家老祖呼延拔和天羽一族老祖，四位都將目光轉向天上，只等出手時機。
萬里大地崩潰，破碎的地下龍脈已顯露出一角，不過各家老祖都無心到地下細探。
屍潮狂涌而來，殺奔進畫仙筆造就的萬里禁制。
黑白二色內陰陽二氣呼嘯，生生磨碎闖入此間的屍魅。
腐壞肉身被磨成血霧，屍魅元神也分崩離析，詭異的是，神形俱滅的靈性還是不散。
靈識掃過，能察覺到一團團強烈無比的怨念。
屍潮源源不斷湧來，禁制破滅，萬里黑白地界在一圈圈收縮。
見到這等機會，許多混進來的一身仙趁機下龍脈，撿漏各家老祖和長老看不上的機緣。
一團黑霧混在屍潮中間，宇文上武、居寒言，及一周姓洞虛道子，三人同行闖向地下深處。
最後一眼看向上方時，宇文上武視線中過千萬屍魅於空中血戰。
數位準教主層次死斗，五頭屍魅要殺姓柳的，兩位皇袍加身的國主與那姜家老祖則拼命護持。
「柳風的來頭，遠比我想的要大……如此看來，我不如他合情合理，他這是在吃前世老本，而我算是白手起家。」
宇文上武想到這一點，心中不服自然而然地散去，安心下龍脈撿大人物看不上的好處。
與這三人一樣目的者，還有姚素香。
下龍脈之前，此女一雙大眼往上看了又看，越看越怕。
八位準教主層次全力以赴，過千萬屍魅相互殘殺，這等場面她哪見過，幾乎將她頭頂上空完全遮蔽。
「外來的准教主目前都沒有插手，想來都在等個結果，好坐收漁利。」
姚素香不知柳風此次能否逃過諸多准教主的毒手，也無心多想此事。
不知不覺，就這幾百年的光陰而已，柳惡人便與他們這些洞虛道子拉開差距，成了與各家老輩較量的前輩中人。
……
皇城中心，皇宮正殿前。
柳笑笑和邊清琴緊張注視，看到登空而上的柳風一次次止步。
屍國之內，不願赴死的五王聯手，兩代國主能拖住三位，餘下兩位光靠姜清玄頂不住。
神陰娘娘在下方調動道器，但也無法完全阻止五位準教主層次屍魅抽空對柳風出手。
換成其他二身仙初期，僅僅是漏過的餘威，此刻多半已經是死人，好在柳風強大非同一般，還有小兵庫在身。
「小兵庫內有八件魂器，加之他自己另有兩件，共十件魂器，可也不夠他用來抵擋准教主層次。」
柳笑笑細數著，柳風身邊護身的魂器在一件件破損。
見柳風差著血月還有一大截距離，她急聲道：「神陰前輩，還請以道器助他，不然今日之事難以辦成。」
神陰娘娘端詳上空，眸光越過千萬屍魅，看到柳風距血月尚還有二十餘里。
低嘆一聲，她心知畫仙筆餘力不多。她現在既非全盛時期，也無肉身，施展畫仙筆全依仗此寶消耗自身積累。
早已虛弱的畫仙筆，又能攔住准教主層次幾擊！
「且先一試，能多走幾里也好。」
隨即，神陰擔著被其他幾家准教主層次暗算的風險，玉手中畫仙筆往上一送。
一抹墨跡逆空，穿破密集成血肉雲層的屍魅，帶起陰陽二氣，落向柳風。
一掛血色漫延向上，黑白龍捲頂端，這邊的柳風神色凝重。
越是接近煉陰鏡，他身為佛門聖者，對過去因果的感悟越多，自然而然地，他也醒悟了煉陰鏡為何無法認定他。
「道虛子是在留下煉陰鏡後才去登的天，奪舍了某位，極可能成功了部份，靈性之中混入了那位的靈性，以至於叫自己的道器都不敢相認。」
「要叫煉陰鏡真正認定是我，還得更近些，必須送上去我第一世精血與我今生一道分魂。」
身下景象扭曲，種種異象似與天地融合為一。
除了姜清玄的火道，其餘七者的異象皆為屍氣顯化。
八位準教主層次全力出手，八種像是通玄之法，又更為玄妙的法門在對碰。
這便是強出二身仙圓滿，感悟到少許化道之法的准教主層次。
黑白龍捲托在了他身下，濃厚陰陽二氣中，畫仙筆本體若隱若現。
「我只能為你抵擋三擊。」
道器發出一清脆少女之聲，柳風心中稍定，再次瞬移向上。
不出意外，來自下方五王的法門再現，他眼中所見上方景象驟然消失，變成了向下的景象。
此種變化不是幻象，而是某種涉及大道的法門，超出通玄之法，像是扭曲了他的前路。
若非他神魂強大，反應也極快，一步瞬移可就不是往上走，而是往下。
他止步的同時，畫仙筆帶著他往上一衝，耳畔一陣嗡鳴，感應中衝破了一層無形阻隔。
不到四里，第二種法門到來。
出自另一王的慘白屍氣匯聚成長龍，盤旋而上，撕開圈圈虛空裂痕。
畫仙筆凌空連劃，四道墨跡斬下，斬散慘白長龍，帶著柳風再往上。
這回是衝出八里有餘，前後往上走了約莫十二里，第三種法門無形無質，襲向柳風神魂。
尚未完全降臨到柳風身上，一種大恐怖之感油然而生，他視野一片模糊。
此種法門遠遠就可威懾他神魂，叫他下意識止步，由此可見准教主層次與二身仙的實力鴻溝。
畫仙筆第三次調動，黑色二色成球，護住柳風後，最後將柳風往上一送。
柳風頓見身下畫仙筆遠走，此寶趁著還有些許餘力，遁往了地面上的神陰娘娘。
又往上三里，差煉陰鏡只餘下五里。
但五王抽空出手的法門，眼見就要打散護在體外的黑白大球。
也是在此時，姜清玄虛弱傳音送來。
「老夫撐不住了！拼著兩件本命法寶全毀，再為你拖兩王兩息，不過他們手下兵將老夫沒有無力再擋……」
傳音未完，兩大股屍潮繞過下方准教主大戰之處，洶湧向柳風這邊。
數不清是一百萬，還是兩百萬，兩條橫展三千丈的屍潮截截攀升。
柳風臉色一沉，體內三道修為調動，通玄之法、通玄神通、蠱道法，不計消耗，三法齊出。
磅礴佛力中萬輪隱現，雷火交織出陰陽符籙，空間漣漪動盪間漆黑洞口將成。
下一瞬，兩條橫展三千丈的屍潮逼近，左右合攏，淹沒過來。
屍氣涌動，四面景象驟然一暗。
一雙雙空洞眸子從各個方位注視而來，數千上萬、數萬數十萬，所有屍魅都盯著柳風。
上上下下，過百萬屍魅瘋狂上掠。
這些求活的屍魅大半神智不清，只余活下去的執念，與行屍走肉無異。
看清這一幕，柳風心中再無半分慚愧，自願赴死者，他成全，不願赴死如當下這些瘋魔，他一樣得送他們上路。
「噗、噗噗……」
屍潮接觸而來，柳風周身一圈被血色鋪滿，數千屍魅照面間破碎在他通玄神通之下。
緊接著又是數千、再數千，分別在他通玄之法與蠱道法之下粉身碎骨。
一團團由靈性裹挾的怨念，被他靈識感應到。被撕成粉碎，這些屍魅還是不得解脫。
「天外天白晶碎片除了散去生靈生機，必然另有用途，道虛子的布置中多半用到了此物，但沒能真正掌握，因而只成了一半。」
柳風近距離感應到無數怨念，漸漸推演出大概的真相。
體內修為再減一截，第二輪的三種法門打出。
身形緩緩往上，兩次施法，僅僅走出兩里，可屍潮根本不見少。
他撕碎幾萬屍魅，對這過百萬屍潮而言，算不得什麼。
柳風目光投向三里外的煉陰鏡，器靈已完全甦醒，卻似在上頭旁觀，沒有出手助他。
依當下處境，若無其他外力，耗干他修為也無法走近煉陰鏡一里範圍。
待護持他的黑白大球徹底消散，陷入虛弱狀態的他，瞬間就會死在五王手下，哪怕是漏過來的餘威他也擋不住。
「既無凶兆，也無死劫，另有外力會助我才是。」他重新看向密不透風的屍潮，體內修為繼續調動。
一件件破損魂器飛出，在他身周護成一圈。
屍潮封堵，進一步逼近，直接撞在了黑白大球上。
就在黑白大球轟然消散時，柳風靈海內久違的老僧話音響起。
「最後三里，貧僧送你一程。」
「蓬蓬……」
蒙蒙火光照亮一方，光亮所在之處，柳風眼中堵來的屍潮全部定住。
他靈海內神魂側目，看到了伽羅佛燈大放光明。
正心生喜意，佛燈器靈嘆息出聲。
「縱是此地遠離虛界七域四海三天，但貧僧出手，因果牽連之下，必會被昔日我主仇家察覺。」
「教主層次相互牽制，輕易不會親自現身，可准教主層次不會少，再回虛界地界之前，你需至少有能面對準教主層次的實力。」
柳風聞言，顧不得多想日後之事，趁著燈火定住湧來的屍潮，趕緊抬步往上。
他仇家多的是，再加上伽羅佛陀昔日仇家算計，也只是多些債罷了，反正都需死裡逃生。
燈火加身，他一步走出兩里半還多，來到了煉陰鏡千丈前，手中一滴精血所化小道人拋出，其中帶上他今生分魂。
這時，下方五道震徹天穹的低吼聲響起，被拖住的五位氣息驟降，巨大消耗之下，隨之出手的法門異象愈發恐怖。
慘白屍氣化龍、上下天地顛倒、神魂靈壓扭曲空間、屍氣化為漫空灰白寒霜、無形侵蝕腐壞肉身。
五種不同法門齊出，儘管有兩代國主、姜清玄以及神陰出手，還是無法完全攔下。
漏過的餘威統統傾瀉向柳風，同時阻止那一滴精血飛向煉陰鏡。
籠罩柳風的火光急劇縮小，這一回沒等火光完全熄滅，另一外力接力，護住了柳風。
血色月光如瀑，猶若一道血色匹煉刷下，抵住了五王法門餘威。
畫仙筆無法招架的攻勢，被煉陰鏡化解。精血所化小人登空，順利投入煉陰鏡。
能看清這一滴精血者，無論敵我哪一方，都在此刻凝視血月。
轉瞬間，灑遍百萬里天地的血色月光轉淡，天地開始被黑暗覆蓋。
天空之中，殺向柳風的屍魅、尚在廝殺的千萬屍魅，連同五位準教主層次王爺，兩代國主，都在這一刻身軀變得僵硬。
仿佛是被抽走了穩固他們靈性的禁制，所有屍魅的靈性都在消散，無論屍仙神魂，還是尋常屍魅元神，無一例外。
大地之上，一座座城池、村落，前一刻瘋狂奔走的屍潮，轉眼悉數緩慢了下來。
響天徹地的哀嚎直衝雲霄，所有不甘赴死的屍魅，都在放聲嚎叫。
離著白玉橋近些的屍魅，狀若瘋犬，連滾帶爬，齊刷刷登橋逃往外界。
就是不知靈性開始消散的他們，即便是逃到了遺蹟天地，還能苟延殘喘多久。
柳風無瑕去看這方屍國的下場，因六道遁光登空，快到他都難以看清。
另有跟進來的六位準教主，選在了此時下手。
此外，五位準教主層次王爺及手下兵將，短時間還未喪失戰力。
靈性在渙散，神魂元神將要散去，這些不甘赴死者反而凶性更甚，兩股屍潮變成五股屍潮。
兩代國主和姜清玄無力再拖，效忠國主的兵將近乎折損殆盡，只能眼睜睜看著五位王爺陷入瘋狂，帶兵奔月。
三千丈、六千丈……萬丈，下方湧來的屍魅遠看如同一汪深淵吞來。
柳風周身火光已收小到不足一尺，壓根不可能招架。
換成煉陰鏡，面對五位臨死反撲的准教主以及數百上千萬屍魅，恐怕也無法擋住。
不難想到，過去數十萬載，絕對少不了拼命奔月的屍魅，但不會有眼下這般恐怖規模。
柳風眉頭大皺，屍潮自下而上，五位王爺之外，另有六位準教主飛來。
登橋過來的六位，有一人氣息他認得，是兩位坐道人之一。
可就是不算這一位，其餘准教主層次也是十位，都不會對他手下留情。
「道虛子當初謀劃，不可能沒預料到最壞的局面，想來會有後手。」
恰是他念及此處時，一道疲憊之聲順著血色匹煉落入他耳中。
「主人臨走前有過交代，以應對今日局面，需我翻轉鏡面。」
柳風身在血色匹煉之中，靈識當即傳音回應。
「翻轉鏡面會如何？」
「翻轉的另一面，以我如今實力無法再壓制，一旦轉面，此方天地無論屍魅還是其他，避之不及者皆死。」
柳風麵皮狠狠一抽，想到當初道虛子得到天外天白晶碎片，原來不是放在了煉陰鏡中，而是煉成了另一面鏡子。
他追問道：「另一面也是鏡面？莫非是白晶……」
話還未完，下方氣息暴跌的五王尚未接近，外來六位準教主之中，五人不分先後的出手。
邪祟老祖乘仙老道，及天羽、向氏、呼延氏、司馬氏四家老祖，五位混雜部分化道感悟的法門隔空籠罩過來。
柳風沒有機會再問，也無法出口阻止煉陰鏡。
在五種法門落在柳風身上的前一剎那，天穹之上，血色鏡面翻轉。
眨眼的工夫，因血色月光消失被黑暗覆蓋的天地，驟然被白光取代。
血月不見，一輪白色圓月當空。
本就靈性渙散，在走向死亡的一國屍魅，不分天上地上，數百億之多，這一刻皆如死肉般倒向地面。
柳風來不及傳音提醒柳笑笑等人，身子被血色匹煉卷著騰空。
白月飛快拉近，一晃之間，他投身月中，進到了道器內天地。
這是一方上為白色、下為血海的天地，在他身側，煉陰鏡器靈所化佝僂青年垂首出現。
柳風轉過目光，就見這枯瘦模樣的青年身披血衣，面色麻木，手指向他頭頂。
「眾生轉死，返本歸元……我主，你看……那是道……」
這話柳風似曾聽過，他心神震動，順著器靈手指之處，仰頭上望。
透過白色天空，更上方的景象映入眼帘，他立馬明悟了道虛子的謀劃。
一雙瞳孔劇烈收縮，麵皮瘋狂抽動，他看到了另一方與虛界相似、又截然不同的天地，在他眼中飛快放大。
熟悉無比的氣息撲面而來，竟是異道蠱接引的純白仙氣！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