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澈當場就讓冷焰將人給摁下了。
他倒沒有神機妙算到一下子就猜中了素琴的內心,關鍵是就她那個腦迴路,一般人也是猜不到的。
而容澈之所以如此反應,皆因素琴的舉措實在是太過可疑了。
冷焰將人鉗制住之後便問容澈道:「殿下可無恙?」
容澈目光沉沉的搖了搖頭。
素琴皺眉掙了掙手臂,一臉茫然:「你抓著我做什麼?」
「住嘴!謀害殿下還膽敢辯解!」冷焰少見的面露怒色,說著,還使勁兒掰了一下素琴的胳膊,頓時疼得她將眉頭皺的更緊。
可另外兩人聽著他的話,卻不約而同的開口,說出的內容也大同小異。
素琴:「我幾時謀害他了?!」是語氣生硬的質問。
容澈:「她不曾謀害孤。」是語氣平靜的闡述。
冷焰有點懵了。
他稍稍卸了幾分力氣,卻依舊抓著素琴不放,然後抬頭望向容澈問道:「既然不曾加害您,那她忽然跑什麼?」
容澈將目光落到素琴的身上,話卻是回答冷焰的:「這個問題,孤正想問她。」
唇瓣微啟,他問素琴:「你跑什麼?」
素琴眸光微動,正在猶豫,直到感覺到胳膊上隱隱傳來一陣痛意,恐冷焰下手沒個輕重,待會兒沒了耐心直接把她膀子撅折了。
可要是說恐太子妃誤會跑去找她呢,這顯然也不妥。
憑藉著自己清奇的腦迴路,素琴最後回了句:「回太子殿下的話,奴婢……奴婢其實是要去、去如廁……」
容澈:「……」
冷焰:「……」
打死這主僕倆都想不到,她瘋了一樣的衝出去居然是要去如廁!
餘光看到自己摁在素琴肩膀上的手,冷焰猛的手了回去,像是她身上有刺扎他一樣。
素琴的這個理由雖然成功解釋了她稍顯詭異的行為,但也徹底讓那主僕二人在這待不下去了。
容澈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,起身便走。
他沒回書房,也沒去其他侍妾那裡,但同樣的,他也沒有去找陸成歡。
他直接出府去了容凌的府上!
陸成歡是第二日晨起時才聽梅香說起的,本來梅香和秋菊並不打算告訴她,但想著府里人多口雜,保不齊會有人說漏嘴了,屆時反而不好,不如此刻她們先說了,也免得隱瞞後再被她得知然後胡思亂想。
再說陸成歡聽說容澈出府去了容凌府上,只當是他心中憋悶,去找容凌喝酒消愁,可不料接下來的幾日他都未曾回來。
期間陸成歡派人去容凌府上請過一次,但連容凌府上的大門都沒進去,直接就被打發了回來。
後來她親自去了一趟,然後……被容凌親自打發了回來。
陸姑娘便有點鬧不明白了。
她心說他們倆這鬧了彆扭,他卻整日的待在容凌府上,怎麼鬧的跟受氣回娘家似的?
容澈不露面,陸成歡一時也沒什麼法子,最後還是秋菊機靈的給她出主意道:「太子妃,您何不進宮去求求貴妃娘娘呢?」
淑嘉貴妃是太子的生母,她若肯開口規勸他一兩句的話,他必然肯定。
可陸成歡聽了這話卻不免有些猶豫。
坦白講,她不是很喜歡和那位貴妃婆婆相處,倒也不是討厭對方,就是單純不知道該怎麼和對方自然的待在一塊。
可如今夫君「跑」了,她總要努努力的。
於是,陸成歡在給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設之後,翌日一早用過早膳她便進宮去了。
淑嘉貴妃住在「景華宮」,是整個宮城之中精緻最好,也最寬敞的宮苑。
陸成歡除了必要的時節進宮給淑嘉貴妃請安之外,平日她都很少來。
容澈知道她不擅長應付這些,因此素日也總是幫她打掩護,今兒說她腦袋疼、明兒說她腳崴了、後兒說她腰扭了,總之是想盡一切辦法讓她留在府里。
淑嘉貴妃那邊呢,也不知是真信了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總之也從來沒有說過什麼。
也正是因此,陸成歡對她的感覺才談不上討厭。
不過也就只能到「不討厭」為止了,再多的卻是不能夠了。
原因無他,皆因淑嘉貴妃太過嚴肅了!
其實若她本身性格如此倒也無妨,可對待旁人她表現的都很是和善溫柔,唯獨面對陸成歡,她甚至連個笑模樣都沒有。
婆媳二人一見面就跟朝臣覲見天子一樣,好一頓「拷問」。
「太子府內若是宴客,各府誥命前來赴宴,你要如何安排?」
「日後中秋夜宴,陛下若是將此事交由你去辦,那菜餚的規制你可想好了?」
「來日有比你更加年輕貌美的女子出沒在澈兒身邊,你要如何應對?」
「還有……」
陸成歡看著淑嘉貴妃一啟一合的紅唇,腦瓜子嗡嗡的,感覺都要炸了。
前兩件事情雖然操作起來要操心的比較多,但若僅僅是口頭作答卻還不難,因為李嬤嬤早先教導陸成歡的那些里就包括這些。
她雖然覺得繁瑣,卻也有認真學習,如今對答如流自然不在話下。
難得是最後一個問題。
這事李嬤嬤沒教給過她,她事先自己也從未考慮過這一點。
陸姑娘這個人呢,有一個好處,偶爾也算是壞處,就是她不怎麼愛撒謊,知道就是知道、不知道就是不知道,她甚至不會去找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來搪塞。
因此面對淑嘉貴妃的提問,她最後搖了搖頭,坦言道:「我沒想過,事情還沒發生,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反應。」
頓了頓,她虛心求教道:「母妃覺得我應當如何?」
這話令淑嘉貴妃揚了揚眉,眼神里透出一絲驚奇:「你會聽從別人的安排?」
「不會。」斬釘截鐵的回答。
淑嘉貴妃:「……」那你問個六啊!
但是身為鳳儀萬千的貴妃娘娘,她是萬萬不能將此粗鄙之語說出口的,所以她只是暗暗翻了個白眼兒。
淺淺的抿了口茶,淑嘉貴妃慢聲道:「那從今日起,你便仔細琢磨琢磨這事兒吧。」
說完,她又掃了陸成歡一眼,主動問她:「好了,我要說的都說完了,你來說說吧,今兒特意進宮來,有什麼事?」
不妨淑嘉貴妃會猜到她是有事相求,陸成歡眼中的錯愕尚來不及掩飾。
四目相對,淑嘉貴妃幽幽道:「以往除了逢年過節的請安,你巴不得躲著我不見,即便來,也是有澈兒一眼不錯的陪著你,今兒你卻獨自至此,顯然是有事。」
說完不等陸成歡回答,她便繼續道:「讓本宮猜猜,你們倆……吵架了?」
陸成歡驚訝的嘴巴都合不上了:「您怎麼知道?!」
「那孩子這幾日脾氣壞的很,若為朝政,他斷不會在我面前如此失態,別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,除了是和你有關還能是因為什麼?」
自家那個兒子淑嘉貴妃了解的很,與其說他是有涵養、脾氣好,不如說是他「沒心沒肺」。
他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,從未受挫的人自然就沒什麼可不滿的地方,既然沒有不滿,也就不會不悅,這才造就他溫和的性情。
可現如今,她那個堪稱完美的兒子,終於出現「破綻」了!
見淑嘉貴妃都猜到了,陸成歡也就沒再有任何隱瞞,何況她此行本就為此,於是便將之前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,都告訴給了淑嘉貴妃。
淑嘉貴妃聽得入神,到了關鍵時刻故事戛然而止,她忍不住追問:「然後呢?」
陸成歡皺眉,眨了眨眼睛,一臉軟萌的樣子,說:「然後……就沒有然後了。」
淑嘉貴妃:「……」漂亮。
指尖輕輕敲擊著額角,淑嘉貴妃想了想問陸成歡:「那你來找本宮,是想讓我幫你勸說澈兒回去?」
陸成歡用力點頭。
淑嘉貴妃接著問:「回去之後呢?」
「我想向他道歉。」
「他要是不肯原諒你呢?」雖然依照她對自家那個傻兒子的了解,絕對沒有這種可能性。
「那……他想怎麼樣才能消氣,我都能答應。」
聞言,淑嘉貴妃眸光忽的一閃,說:「如此,倘若澈兒說,從前婚姻全不作數,讓你讓出太子妃之位,你可答應?」
陸成歡忽然陷入了沉默。
難得的,她沒有立刻給出回答。
過了好半晌,就在淑嘉貴妃以為她不會給出答案的時候,才聽到她低聲說:「……嗯。」
淑嘉貴妃眸光沉了沉,暗暗搖頭:「你且去吧。」
陸成歡不解的抬眸:「母妃?」
「你們小兩口的事就自己去解決吧,自己心裡都不清楚,別人插手不過就是添亂而已。」話是這樣講,可眼瞧著陸成歡的眸光一點點黯淡了下去,淑嘉貴妃強迫自己移開視線,然後語氣稍顯不自然的說:「不過機會本宮倒是給你爭取一下,我會讓他回府去的。」
「多謝母妃!」
見陸成歡笑意盈盈的向自己道謝,淑嘉貴妃心裡琢磨,這怕是這丫頭第一次發自內心的這樣叫她。
可轉瞬間,見陸成歡毫無形象的扭身跑出了殿中,她立時皺起了眉頭,最後長長的嘆了口氣。
這兩個倒霉孩子,沒一個讓她省心的!
「你去,到凌兒那傳個話,讓太子得閒了來我這一趟。」淑嘉貴妃的語氣聽起來實在算不得溫柔,可見她對自家的親兒子也是有很大意見的。
雖說這件事乍一看起來是陸成歡不對,但淑嘉貴妃卻覺得身為男子漢大丈夫,辦事得利利索索,哪能這麼拖泥帶水的。
或是和或是分,不管哪個你得給人家一個痛快話,這樣一賭氣就離家出走算什麼大丈夫所為啊!
真是……隨了那個不爭氣的爹,反正一點也不像她。
話分兩頭。
卻說淑嘉貴妃派去傳旨的人雖然順利到了容凌的府上,可惜卻晚了一步,容澈早先一步受皇帝指派出城辦事去了。
宮裡的人一來容凌便猜到了定是陸成歡請動了淑嘉貴妃,回想以往自己被陸成歡氣得肝兒疼的情況,他覺得今日自己「報仇」的機會來了!
他特意去了太子府,果然見陸成歡坐在錦鯉池旁,跟霜打的茄子似的,無精打采的,他少不得過去冷嘲熱諷一番。
原以為她會趁機將在兄長那受得氣都朝他發來,容凌甚至為此做足了準備,可讓他倍感意外的卻是,陸成歡連看都沒看他一眼,全程當她不存在似的。
最後他忍無可忍,一屁股坐到陸成歡面前:「喂!我跟你說話呢!你聾啦?」
陸成歡可算是看向了他,卻渾然不在意他之前說的那些挖苦的話,而是一臉正色的問他:「容凌,你有惹過容澈生氣嗎?」
她問的太過認真,語氣更是少有的心平氣和,以至於給容凌問懵了,下意識就點了點頭。
見狀,陸成歡的眼睛「欻」地一下就泛起了光芒,趕忙問:「那你是因為什麼事惹他不高興的?後來又是怎麼哄好他的?」
「……還不是因為你!」容凌一臉怨念。
「我?!」陸成歡不確定的指了指自己。
「沒錯,就是你。」容凌白了她一眼,沒好氣的說:「當日我就不同意兄長娶你,利害關係給他分析了幾百遍,可他就是這耳朵進、那耳朵出,更是不許我說一句你的壞話,說了便要耷拉個臉,怪唬人的。」
說到最後,竟有幾分委屈的意味。
陸成歡瞭然的點了點頭,表示完全能夠理解:「嗯……他生起氣來的確是怪嚇人的,我還是頭一次見他發那麼大的脾氣。」
「你才見了一次有什麼,你知不知道我見過多少次!」
「那你好慘哦。」
「……」他謝謝她哦!
等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和陸成歡說了這些有的沒的,容凌悔不當初,氣哼哼的起身欲走,不妨陸成歡忽然叫住了他。
她仰頭看著他,迷茫的眼神像極了他狩獵時被追到荊棘叢里慌不擇路的兔子。
她問他:「容澈跟你發了那麼多次的脾氣,可你們至今感情仍然很好,那你一定很有經驗,你說我到底該怎麼哄他?」